第(2/3)页 余晖受到鼓励,眼神亮了几分,组织了一下语言道: “最开始……就是个很简单的故事。 一个年轻人,背负着家族的期望,很痛苦,想逃离,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大嘛,但闯荡了一圈,头破血流,发现哪儿都不容易,最后……还是回去了,算是……一种和解?” 他说得有些笼统,但贺天然听得很耐心。 “那后来呢?怎么变的?” 余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,继续道: “后来……我经历多了点,就觉得那种‘回去’太理想化了,甚至有点……懦弱。好像转了一圈,发现还是家里好,就认命了似的,所以第二版,我就让主角……把那个家给‘砸’了。” 他用了个很重的词,眼神也跟着锐利了一瞬。 “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砸,是……把他认为那些束缚他的、虚伪的、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,全都撕开、打破,他以为这样就能解脱,就能自由。” “结果呢?” 余晖苦笑了一下:“结果发现,砸烂了之后,是一片更大的虚无,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自由,反而失去了根,像个孤魂野鬼,那时候写这个结局,我自己都觉得很绝望。” 办公室里很安静,只有雪茄缓慢燃烧的细微声响,窗外的阳光又移动了几分。 “那现在这一版呢?” 贺天然的手指无意识地在《蒙荫》的封面上敲了敲。 余晖深吸了一口气,眼神变得复杂起来,混杂着困惑、挣扎,以及一丝尚未完全成型的领悟。 “现在……我现在觉得,前两种可能都太极端了,不是委曲求全地回去,也不是不管不顾地砸烂。” 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表达,“现在我觉得,真正的出路……可能是‘重建’。” “重建?”贺天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。 “对,重建。” 余晖的语气肯定了一些: “不是回到过去,也不是彻底毁灭。 是承认那些东西,好的、坏的、你爱的、你恨的,它们就是你的一部分,是你生命的‘荫蔽’,同时也可能是你的‘蒙蔽’。你得站在里头,但又得保持清醒,然后……在里面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,甚至去改变它一点点。” 他说完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又挠了挠头: “当然,说得容易,写起来难,我现在就卡在,这个‘重建’的过程,该怎么写才显得真…… 毕竟,我自己也还没完全搞明白。” 贺天然沉默了。 他没有立刻去评价这个故事的好坏,也没有给出任何写作上的建议。 “蒙荫……”他低声念着剧本的名字,“既是荫蔽,也是蒙蔽,这个名字起得好。” 他再次拿起那支雪茄,吸了一口,让烟雾在口腔里停留了很久。 “所以你改的不是故事,”贺天然缓缓吐出烟雾,目光穿过那青色的雾霭,落在虚空中某处,“你改的是你自己对‘家’这个字的理解。” 余晖愣了一下,随即重重点头:“嗯!可以这么说!” 贺天然忽然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些许倦意,却又有一丝难得的温度。 “挺好的。”他说着,语气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,“有人通过写剧本,是想明白了;有人……呵……” 他话语停住,没有说下去,只是将雪茄再次搁下。 “对了,天然哥,剧本里其实…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设定。” “什么?” “主角其实……是个私生子。” 贺天然的手指无意识地在《蒙荫》的封面上敲击的动作,倏然停住。 他抬起眼,目光重新落在对面略显局促的余晖脸上。 那眼神里先前那点难得的温和与闲适褪得一干二净,变得深不见底,像是骤然被投入一颗石子,却惊不起丝毫涟漪的深潭。 “私生子?” 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,声音不高,平平板板,却让周围的空气莫名凝重了几分。 余晖似乎被这骤然冷却的气氛冻了一下,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,坐直了些,忙不迭地解释,语气带着点创作人谈到自己人物设定时的本能兴奋,又夹杂着一丝不安: “嗯……所以他才那么矛盾痛苦,既流着那个家族的血,渴望被承认、被接纳,找到归属,又痛恨那个赋予他身份却又永远视他为污点、为外人的地方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