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-《病娇权臣笼中雀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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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明灿的日光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在周身,仅余下细碎几缕,并不烫人,只温暖地让人昏昏想要睡去。

    半夏拿布巾给她绞着长发,终于还是忍不住担忧,轻声道:“姑娘,昨日您真的歇在映山水榭里了?”

    折枝昨日里睡得不足,困意上涌,闻言便也只懒懒地‘嗯’了一声算是答应。

    “那,那为什么是前院里的喜儿一早便来我们这拿衣服?”半夏慌乱问道:“您昨日里的那身衣服呢?”

    折枝轻阖着眼,语声含含糊糊的:“弄脏了。昨日淋了雨,裙角上溅了泥点。便让人拿去洗了。”

    半夏与紫珠面面相觑,一时也有些吃不准。

    只是谁也没敢问那最要命的事。

    眼看着榻上的折枝将要睡去,紫珠叹了口气,也放弃了追问,只是压低了嗓音问一旁的半夏:“补身子的药可备好了?姑娘的小日子快要到了。若不喝药,怕是又会疼得厉害。”

    半夏蹙紧了秀眉,也唉声叹气道:“备好了有什么用。姑娘不愿意喝这药,你也是知道的——”

    折枝朦朦胧胧地听两人说着,不知道为何脑中倏然转过一个念头,困意霎时尽消了。

    她睁开眼来,慌乱地自贵妃榻上起身。

    “姑娘,您醒了?”两人皆是一惊。

    折枝转眸看向两人,迟疑一下,还是绯红着莲脸轻声道:“半夏,紫珠……你们可知道从哪能弄到避子汤?”

    半夏一颤,手里的布巾无声掉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姑娘!”

    *

    午时初刻,谢钰的官轿无声停落在太极殿前。

    此刻正值膳时。不知为何,白玉长阶上却未见宫人鱼贯而来,反倒只有御前的宦官重德守在长阶尽头,见谢钰来了,便笑着行了个礼道:“圣上今日已提前用过午膳,此刻正在宣武堂前里跑马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唤来一个小宦官接替自己守在殿门前,自个提起衣摆,快步行下玉阶,对谢钰道:“奴才引您过去。”

    谢钰颔首,与他一同往宫道上行去,眸色微深:“陛下是如何起得兴致?”

    赵朔年幼习马时,御马失控,将其从背上甩下。若不是救驾及时,恐怕当场便要被踏死在乱蹄之下。

    此后虽斩了与那匹御马有关的一应宫人,但赵朔仍旧于心底落下了一个病根,以致于如今仍是谈马色变。用来跑马的宣武堂,更是已荒废了许久。

    那重德笑答道:“这不是北边新贡上来不少好马。其中有几匹格外不同,很得陛下喜欢。”

    谢钰颔首,再未多问。

    两人一同行至宣武堂前。

    赵朔果然正像模像样地骑在一匹乌云踏雪上,由马奴牵着,绕着宣武堂一圈又一圈地遛马。

    谢钰也不出言打扰,只是远远抬目看着,直至赵朔骑着马渐渐行至近处,这才看出了端倪来。

    那马其余部位与寻常马匹无异,唯独四肢尤为短小,即便是孩童骑在马背上,也不过是一侧身便能够着地面。

    倒没有了摔马之忧。

    赵朔也远远看见了谢钰,待到了近处,视线却又落在他颈间那突兀的白布上,立时便讶然道:“少师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谢钰抬手,指尖轻摁上那卷白布,淡声答道:“家中养的娇雀儿啄人,令陛下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赵朔今日心情颇好,闻言果真大笑起来:“朕早就与你说过,不听话的鸟杀了便是。少师非要养着,如今可后悔了?有些鸟,是养不熟的。”

    “确是有些不知好歹。”谢钰淡应了一声,“但臣与陛下的想法却不同。臣以为,无论是养得熟与养不熟,锁在身边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即便是不亲近臣,也别想离开半步。”

    “少师真是颇有耐心。”赵朔对鸟雀之事不大上心,只随意赞了一声,便让从人牵马至谢钰跟前停住:“少师今日又带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过来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有的。”谢钰淡笑:“陛下请随臣来。”

    赵朔起了兴致,信手把马缰一抛,便翻身下马,随着谢钰往马场外走。

    重德忙亲自接过缰绳,牵着乌云踏雪跟在两人身后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谢钰身上,眯了眯眼,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在马场上见到谢钰的情形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权臣谢钰不过是众多太子伴读中的一员,素日里言语不多,出身更是低微到不值一提,谁也没将他放在眼中。

    直至,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在习马时马匹受惊,被甩下马背。侍卫们离得略远些,尚来不及救驾,还是这位大人持刀斩下马首,从乱蹄之中将太子救下。

    那时候他还于私底下感叹过一句,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果决,待长成了,也不知是何等模样。

    却不曾想,这位曾为太子伴读的权臣,随着年岁愈长,反倒愈显温雅守礼。

    ……至于这温雅之后藏着些什么,应当无人想要领会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赵朔得了新的玩意儿,很快便将其余诸事皆抛到了脑后,便连谢钰亲自将批好的奏章放回龙案上,也不过略一颔首,只让崇德又拿了新的经笥给谢钰。

    “劳烦大人了。”崇德仍旧是赔着笑将谢钰送至太极殿外,顿了一顿,又道:“大人未曾入宫的时日里,静太妃倒是亲自往太极殿来了几趟。只是陛下这些日子心情不好,也没能说上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谢钰面色如常,只是轻笑着道:“公公有心了。”

    崇德连连摆手,只如什么也不曾提起过一般笑道:“在这宫里当差,哪能不处处留心呢?”

    他说罢,又笑着对谢钰行了个礼,便回到太极殿中伺候去了。

    谢钰独自步下长阶,倒也未曾立时回府,只是信步行至一座荒废宫室前。

    一名宦官服饰之人抱着几件要浣洗的旧衣迎面而来,在行至谢钰跟前时,如其余宫人一般躬身行礼,语声放得低低的:“大人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谢钰并未停步,只冷声道:“宣武堂上的马匹是谁送来的?顺着这条线查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那人应了一声,面色如常地往前行去。

    两人错身而过,谢钰却缓缓停下步子,抬目看向身旁的废宫。

    宫墙破败,蒿草人高,便连匾额上锦绣宫三个泥金大字也因多年无人修补,而褪尽了金漆,结满了蛛网。

    谢钰沉默着注视了一阵,眸底神色晦暗,辨不清喜怒。

    直至身后风声微动,泠崖自暗处现身,对他抱拳道:“大人。”

    谢钰淡声开口:“何事?”

    “沉香院中的丫鬟紫珠去了街上的济仁堂。”泠崖顿了一顿,吐出最后几字:“……抓了一副避子汤的方子。”

    良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谢钰终于自牌匾上移开了视线,唇角轻轻抬起,语声低柔,带着些温柔的笑音。

    “看来妹妹是等不及要见我了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沉香院上房中,紫珠打帘进来,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木盘放在折枝跟前的案几上。

    而半夏更是警惕地往回张望了一阵,见四下无人,这才紧紧掩上了槅扇。

    木盘里,是一只白瓷小盅,盅上绘着梅花,盖得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折枝伸手,轻轻打开了盅盖,却见里头的汤药还是滚烫的,棕黑色一片,冒着细小的碎泡。药味难闻且呛人,折枝只这般轻嗅了一口,便忙端着木盘坐到了临窗的玫瑰椅上,让半夏打开长窗通风。

    “一定很苦。”折枝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半夏方将长窗打开,听见折枝这般感叹着,眼圈也微微红了,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好从一旁拿了扇子过来,轻轻扇着给汤药降温。

    毕竟这东西不能让旁人瞧见,再是不愿也得尽快喝了,以免夜长梦多。

    沉香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,唯有苦涩的药香蒸腾在彼此之间。

    最终还是素日里话不多的紫珠轻声开了口:“姑娘。”

    她迟疑了一下,仍是轻声道:“奴婢去抓药的时候打听到,我们桑府今日里陆续请了大半个盛京城的名医,听闻皆是往蘅芜院里去的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担忧道:“姑娘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?”

    折枝一愣,这才想起些什么来,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发髻,见那金簪果然不在了,忍不住低声道:“坏了。”折枝咬唇,“我没将簪子拿回来。”

    半夏与紫珠皆是一愣,齐齐看过来。

    折枝见这事瞒不,这才迟疑着轻声开口:“你说的事,我大抵知道些——那些名医应当是去给大公子看手的。”

    紫珠原本只是随口一问,见折枝这般开口,一时反倒有些惊愕:“姑娘,您——”

    话已经说开,折枝对半夏与紫珠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,便略微将昨日之事复述了一次,又道:“昨日情急之下,我拿金簪刺了他的手臂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轻轻蹙起眉来:“可我那时通身都没什么力道,至多也就破皮见血。这一点伤势却请了这许多名医,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,怕是要借着物证在手要寻沉香院的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而这个麻烦,必不会小。

    半夏气得捏着扇柄的手指都在发抖:“夫人与大公子这也太欺负人了!真当这盛京城里没有王法?告官,这便去告官!”

    紫珠虽也恼怒,倒还有几分理智在,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口,轻声道:“若是真告到了公堂上,昨日之事传扬出去,你让姑娘如何在盛京城里立足?”

    半夏一愣,又低头看了看那碗漆黑的汤药,像是泄了气似地低声自语道:“难道就这样白白被他们算计了去,还要被反咬一口?”

    折枝自然也是不愿,左思右想之下,仍是放轻了嗓音安慰两人:“如今夫人的人还没找上门来,便还有回寰的机会。待哥哥下值回府了,我便去映山水榭里寻他。看能不能央他替我寻个法子糊弄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也只能如此了。”半夏叹了口气,用手背试了试盅壁,又拿了汤碗,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出来:“姑娘,药已经可以入口了。”

    折枝轻应了一声,接过汤碗,轻轻举至唇边。

    苦涩的药汁尚未来得及碰上唇齿,折枝便觉得手里一轻,药碗随之被人拿了开去。

    折枝一愣,慌忙抬起视线。

    却见身旁的长窗洞开着,谢钰隔窗立在游廊上,修长冷白的手端着药碗,轻轻摇晃着碗里浓稠的汤汁。

    见她望向自己,便也移过视线与她对视,那双窄长的凤眼里笑影温存,低柔缱绻。

    “妹妹想喝什么?”

    -完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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